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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9章 蛟龍索(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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拐子明臉色陰晴不定,退回到縫隙前的石條上坐下,雙手抱頭,喟嘆道:“唉,這個冉虬,原來……原來……”等再擡起頭來,他的目光和善了許多,招手道:“你過來。”

公蠣冷眼瞧著,一動不動。拐子明嘆了一口氣,道:“冉虬原本不該來洛陽的……我當日曾經自告奮勇幫忙,誰知卻被關到了這個鬼地方。”

看來想讓他取出蛇婆牙是不可能的了。公蠣道:“冉虬來洛陽,為的到底是什麽?”當日冉虬獻祭,情況緊急,公蠣至今也不明白,冉虬好端端的為何要自戕。

拐子明顯出困惑之色,躊躇了一陣,道:“他好像在尋找什麽東西。”

公蠣急切道:“什麽?”

拐子明道:“他在尋找一件法器,據說是其祖師爺的遺物,裏面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。”

公蠣有些失望,悻悻道:“這些我也知道。我還知道他的同門是攰氏,攰氏投靠巫教,還想要害冉虬和我呢。”

拐子明一楞,道:“攰氏是什麽東西?”不等公蠣回答,沮喪道:“本來我打算同他一起尋找法器,順便找到治療烏血癥的法子,沒想到遇人不淑,意外被關在這裏。”

公蠣冷淡地道:“我看你身手還不錯,怎麽會在這裏?”

拐子明臉色一變,捶著大腿破口大罵:“該死的馬夫!敢讓老子再見到他,一定活劈了他!”不再理會公蠣,仰面躺在地上,手腳彈動,怒罵不止,罵了一陣,又放聲大哭。

公蠣只好任由他瘋去,自己閉目養了一會兒神,剛剛進入夢中,便被叫醒了。

拐子明已經恢覆如常,吆喝道:“餵,小掌櫃,你挺屍呢!”

公蠣看著他哭得紅腫的眼,鄙夷道:“哭完了?”

拐子明乖乖答道:“哭完了。”

公蠣大喇喇盤腿一坐,道:“說,怎麽回事?”

拐子明拉著臉,委委屈屈道:“馬夫騙我,說這裏有個巨大的秘密,我一下來,嘩啦,被鏈子捆上了。”

公蠣見他說話顛三倒四,催促道:“你說話能不能抓住重點?”

拐子明楞了一楞,竟然附和道:“對,時間有限,我挑重要的講。”他看著消瘦,但脫了衣服之後,身上滿是一塊一塊的肌肉,體型袖長勻稱,十分健美。公蠣看了看自己的手臂,忙把衣服穿上。

拐子明冥想了一陣,慢吞吞道:“那天,哦,是六年前……我算算,是六年三個月二十二天,我跟著他一同回了洛陽……我正忙著拜謁親友,對了,還見到了老虬,同他比畫了一陣法術,自然是旗鼓相當,兩個人都鼻青臉腫的,我還拍著胸脯說幫他找烏血癥的破解之法。”

說了半天,這個“他”那個“他”,公蠣也不知道到底說的是誰,不耐煩道:“那個害人的人,叫什麽名字?”

拐子明瞪大眼睛:“我剛才不說了嗎?他叫馬夫。”

公蠣道:“好,然後呢?”

拐子明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,像個聽話的小學生:“回到洛陽,我好多日沒見過他……不過他常常外出游歷,所以我也不以為意……一直過了大半年,有一天他神神秘秘地來找我,說已經找到治療烏血癥的法子,並且發現洛陽城下一個巨大的秘密,要帶我來看一看。”

拐子明的思維越來越清晰,表述也更加準確:“那天已經很晚了,他做了一個稻草人趕著一輛紙紮馬車,我同他蒙上了眼一同上了馬車。馬車行駛了很久,穿過鬧市,因為那晚有風,街上有很多旗子獵獵作響,然後來到一個很僻靜的地方。”

公蠣道:“就是這裏?”

拐子明道:“不是,是個廢棄的石臺子,一面靠山,一面卻是懸崖。天色很黑,他勸我說,我們兩個都在腰上系上鏈子,免得出現意外不能照應。我最愛冒險,心裏激動得什麽似的,自然對他的話百依百順……”他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。

公蠣道:“他騙你扣上了這個鏈子,自己卻走了,把你留在這裏是不是?”

拐子明煩躁道:“我剛才說了,前面是一條懸崖,你知道我們這種人的視力都不會太差,走到懸崖邊,他忽然說道,這裏便是金蟾的嘴巴,跳下去拿到金蟾的唾液,便能治療烏血癥。”

公蠣激動起來:“金蟾陣?烏血癥?”

拐子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也知道金蟾陣?”

公蠣竭力平靜,道:“你繼續說。”

拐子明道:“我們倆很順利進入金蟾口中,並來到這裏。”他四處打量了一下,“金蟾的唾液,便是這些紅水。”

公蠣失聲道:“那就是說,我們現在在金蟾的嘴巴裏?”

拐子明鄙夷道:“不然你以為是哪裏?”

公蠣催促道:“然後呢?”

拐子明道:“然後?紅水又不是日常用水,隨你取用。我來的匆忙,除了這條不離身的蛟龍索,沒有帶任何法器。正束手無策,他說這個石縫有異常,讓我過來看看。我瞧了一眼,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石縫,便轉身想去繼續琢磨紅水,卻發現原本系在他腰間的鏈子一端,被楔進了石頭中了。”他抖摟著腰間的鏈子,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。

公蠣越發好奇:“他為何要這麽做?”

拐子明的眼神又開始狂亂:“我不知道……不知道!”他大口大口地喘氣:“等我發現鏈子一端楔入石縫,難以掙脫時,他已經遠遠跳開。”

公蠣道:“他早就做好準備,只等引誘你過來。”

拐子明的焦慮變成了憂傷:“我奮力掙脫,但這傳說中的蛟龍索不知是什麽做的,非鐵非木,點不著斬不斷,我用盡所學也無法掙開,便大聲吆喝著要他幫忙。可他卻一言不發,轉身走了。”

公蠣道:“你同馬夫,平日裏交情深嗎?”

拐子明抽搭著道:“交情不深。”

公蠣嗤道:“那你哭得這麽傷心?我還以為是你的朋友害你呢。”

拐子明辯解道:“我被囚在這裏六年三個月二十二天,好不容易看到個人,我哭一哭怎麽了?”

這人一會兒像個睿智長者,一會兒又像個天真孩童。公蠣哄他道:“好了,別哭了。你可曾得罪過他?”

拐子明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道:“我租用他的馬車,每次給錢都足足的,哪裏曾得罪過他?”說來說去,這個所謂的“馬夫”還真是個馬夫。

公蠣琢磨道:“你說他跟你一起回到洛陽……你們認識很多年了?”

拐子明瞠目道:“誰說的?我回到洛陽,因外出需要雇傭馬車,他便推薦了他。”

公蠣聽糊塗了:“到底誰跟你一起回洛陽?誰推薦的馬夫?”

拐子明又開始撓頭,神色惶惑:“他是……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……”

公蠣唯恐再問下去,他又犯了瘋病,忙道:“我明白了,你同馬夫不熟悉,是你的好朋友推薦給你的。誰知這馬夫起了壞心,騙了你來這裏。對不對?”

拐子明大喜,讚道:“小掌櫃真聰明,同我年輕時一模一樣。”

公蠣看他這個糊塗樣子,已經懷疑他年輕時的智商了,聽到這個誇讚並沒有暗中竊喜,追問道:“然後呢?”

拐子明瞬間蔫了,道:“……我最後一次見他,是在兩年前,忽然洞口處來了很多稻草人。我以為馬夫良心發現,叫了他來救我,誰知道稻草人卻將洞口封上了。我聽到他在上面念咒語驅動稻草人,便拼命地叫他,可是他卻聽不見。”

公蠣對於他口中人物隨意變換的說話方式已經懶得指出,便順著他的意思道:“你是說你的好朋友也來過此處?”

拐子明傷心地道:“是的啊。可是他不知道我在下面。”他非常傷心:“這個入口本來也不是時時開的,只能在特定時辰才會開一條縫隙。不知馬夫用了什麽法子,竟然能夠控制金蟾入口的開合。這幾年來,每年都有男人女人被丟進來,當然,他們別說沾到紅水,基本上一進來,便被紅水殺死了。”這下說的又成了馬夫了。

——祭祀。原來祭祀無處不在。

——這個叫方儒的瘋子到底得罪了什麽人,竟然被人鎖在金蟾陣中呢?而那個“馬夫”,既然要害他,為何不殺了他,留下這麽個活口呢?

(五)

公蠣打量著空蕩蕩的山洞:“這麽多年,你怎麽生存下來的?”

他瞬間又得意起來,道:“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,生存本事卻是第一。這個山洞看起來像個死穴,可是你也看到了,有冥蝦,有白茅。吃的穿的都有,自然餓不死我。”一個人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山洞之中,他竟然能從中找到生存之法,也是奇人一個。

公蠣讚道:“你倒能苦中作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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